驅車離開平壤市中心，一路向南，會經過一座象徵朝鮮半島和平統一的紀念碑，也叫統一門。統一門下，是統一大道，直通朝韓邊界。儘管半島分裂70年來始終戰雲密布，統一，卻始終是敵對雙方的共同議題。

過了統一門不遠，有一處特殊的校園。儘管南北敵對狀態未曾改變，這裡卻有一家由朝韓合辦的國際大學——平壤科學技術大學。

剛到校門口，就感受到這座學校的特殊性，站崗的不是其它大學那些穿綠色軍裝的工農赤衛隊，而是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人員。

（身穿灰色制服的大學保安人員）

（校方人員與記者交換名片）

不過有些風格在朝鮮國土上是不可能沒有的。

在教室裡，領袖的教誨也無處不在。紅色牌匾是金日成的話：黨送學生們進大學，就是讓學生讀更多的書，好好學習。綠色的是金正日語錄，我們黨希望學生們全心全力投入到學習中去。

這所大學的教授都是外國人，全部以英文授課。

（學生們正在上化學課，教授來自美國）

平壤科技大學由總部設在韓國首爾的東北亞教育文化基金會和朝鮮教育省合辦，佔地超過100萬平方米，2001年動工，2010年招收第一批學生。它的成立過程充滿了戲劇性。

充滿戲劇性的成立過程

大學校長是美籍韓國人金鎮慶，他既是一名經濟學博士，也是矽谷的成功商人，還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所屬的教會在全世界擁有龐大資源和人脈。金鎮慶出生在韓國，發跡於美國，始終不忘朝鮮同胞的福祉。他相信，為朝鮮青年提供優質西方教育，將讓兩種敵對的意識形態有互相學習的機會，對未來南北韓統一以及東北亞的經濟崛起有極大幫助。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金鎮慶已經在接壤朝鮮的中國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和吉林省政府合作創立中國第一所中外合辦的私立大學——延邊科學技術大學，後來成為延邊大學科學技術學。

（金鎮慶）

1998年，朝鮮剛剛渡過造成幾百萬人餓死的大饑荒，金鎮慶前往朝鮮賑災時，卻被朝鮮當局以間諜罪名逮捕，判處死刑。在獄中，金鎮慶寫下遺書，矢言願意為朝鮮人民而死，並囑咐把他的遺體捐獻給朝鮮的醫學院作為人體解剖教學用途。沒想到，時任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看到這封遺書大為感動，不但赦免金鎮慶的死罪，還邀請他在平壤設立一所和延邊科技學院一樣的國際性大學。

2000年6月初，韓國總統金大中歷史性訪問朝鮮，金正日親自到機場迎接雙方，還發表了旨在促進兩韓和平統一的6·15共同宣言，朝韓關係大為改善。2001年5月，朝鮮教育省和金鎮慶達成建校協議，很快韓國政府也批准了韓國東北亞教育文化基金會資助這一項目。這樣的合作，無論對於朝鮮還是韓國而言，都是創舉。2009年，平壤科技大學落成，金鎮慶成為第一任校長。朝鮮中央電視台罕見地播放了落成儀式和外國人金鎮慶接收聘書的新聞。

（金鎮慶接收聘書）

無償授課的外國教職員

平壤科技大學的校政管理實行雙領導制，朝鮮官員和外國人各佔一半。副校長高東勳是一位美國籍的韓裔化學家。自從大學在2009年正式成立，他就放棄了佛羅里達州一家公立大學的教職，來到這裡工作。

（副校長高東勳接受採訪）

關於外界對這所學校的質疑，包括是否實質上助長了一個極權政權的力量，高東勳婉轉但堅定地重申了他的信念：“是啊，這個時代的其中一個麻煩就是有太多的謠言，不正確的資訊。從來沒來過這裡的人們談論著我們的學校，所以我們不理。只要忽視他們就行了，我們專注於我們所從事的，那就是好的和有價值的事情。學生們在等待著我們，他們求知若渴，他們非常刻苦，（他們是）很好的人，這吸引我回來。”

這一班英文課的老師是來自美國的年輕女教師艾倫。課堂上氣氛輕鬆活潑，學習態度卻很嚴謹。

讓朝鮮學生直接接受外國記者提問有一定風險，來自爵士樂之鄉路易斯安那州的艾倫老師小心翼翼地保護她的學生們，盡量避免學生面對有關西方文化的問題。

學習刻苦，求知若渴，是這裡大學生的普遍面貌。事實上，要進入這家學雜費全免，地位超然的大學，競爭十分激烈。

高東勳說：“我們有學生是來自金日成大學和金策工業大學，來這裡讀本科。也有些是來自高中的。所以，大概是成績最好的那5%，都是精英。我們學校規模不大，但（生源）質量整體來說是朝鮮最高的。”

2010年10月大學正式開學，第一批學生有46名研究生和98名本科生。隨後人數逐年增加，到2015年有100名研究生和500名本科生就讀於工業管理、工商管理、國際貿易、信息通信、農業技術等院系。根據大學規劃，醫學研究院正在建設中，計劃首批招收40多名醫學科學研究生。所有學生都必須住校，禮拜天才可以離校外出。本科生宿舍簡單明亮，四人一間房，領袖的目光注視著未來朝鮮的棟樑。

（學生宿舍）

校方工作人員介紹：“這裡的學生來自朝鮮全國各地，平壤的學生最多，大概佔30%到40%。如你所知，我們朝鮮的電力情況是有些緊張，但是我們大學是比較特殊，所以由國家來保障比較穩定的電力。”

2015年起，大學開始招收女學生。女生們的到來為原來清一色的男生世界增添了一絲嫵媚。

高東勳說：“走出這家大學的畢業生非常受歡迎。那些碩士畢業的，他們都去了其它的好大學當教授，或者去了政府部門機構，例如外交部，例如國際機構，他們都去了很好的位置。”

令人驚訝的是，這所大學的80多名外籍教職員，全部是出於義工性質，無償來到朝鮮傳授知識。

精英學子：全朝鮮最優秀的5%

平壤科技大學大學，不僅重視課堂知識傳授，還經常組織各種田野調查或旅遊活動，讓朝鮮學生有更多機會和外籍老師深入交流，師生關係非常融洽。願意來這所大學教書的外國人對學生都很有感情，高東勳還推薦他一名剛獲得碩士學位的得意弟子接受採訪。

李恩學說，他通過檢索大量文獻和分析植物萃取物後，發現當中的一些成分具有類似人參的治癌療效，如果提高有效成分的純度，療效會比人參明顯，這也是他目前進一步研究的方向，相信很快就可以推出生產。

整個介紹過程，高東勳一直在旁邊默默地支持著學生。李恩學三年前在朝鮮最高學府金日成綜合大學本科畢業，在老師的推薦下，考進科技大學繼續深造。

高東勳說：“他們有很好的機會去外國留學。事實上，每一年我們有10~15%的學生去歐洲的大學。”

中午時分，結束半天課程的大學生們 吃午飯之前先在教學大樓門口列隊做體操。高東勳說這都是學生們自發的，校方並沒有組織。

朝鮮青年的軍事和政治素質在體操結束後出發前往食堂的路上展露無遺，充滿濃濃的朝鮮風格。正如主教學樓的樓頂 寫著：先軍朝鮮的太陽，金正恩將軍萬歲。這些朝氣蓬勃精神抖擻的大學生，將來可以為朝鮮帶來改變嗎？如果可以，會是什麼變化？